他那从少年时代铸就的嫉恶如仇的霹雳般个性,他一生一世只服从于真理,不屈服于压力的刚烈气慨,此时爆发为对专案组的冲天怒火。他不顾灾难的后果,在被审时痛斥怒驳,对操生杀之权的专案人员捶桌怒吼:“你再审,我也是顽固!”“我就是顽固,顽固到底!”“你们把我枪毙了吧!我什么都不怕!”专案组人员恫吓说:“你这样做没有好下场!”他冷笑:“好啊!看你们有什么下场!”
然而,他认为专案组代表党。更多的时候,他不得不耐心地回答专案组的讯问,反复地说明情况。在每次车轮战的最后,他认罪、签字,在精神恢复后又否认、说明--用专案的语言来说,就是:翻案。
春节以后,专案组逼彭德怀承认1959年在阿尔巴尼亚参加霍查举行的宴会后,和赫鲁晓夫在小休息室“密谈”,“勾结苏修”。彭德怀反复说明,当时有各国贵宾在场,他和赫鲁晓夫只是礼仪性的见面,交谈数语,根本不可能“密谈”什么。
彭德怀把为这一问题被迫写的“认罪书”抄在日记本上,后面写上了一段话:“为此事费了半个月时间,有时搞到半夜,于是,我把平日里所想的和所说的,说成是同赫谈了。现在我知道了,一定要说成是同苏修勾结反对毛主席……现在我懂得了这一条。我过去的了解是,审查是要弄清真相,实事求是,作出合乎事实的真理结论。”“入党宣誓时说过,为了革命利益,必要时献出自己的生命。现在是时候了,应当为了党的利益,为了巩固和提高毛主席的威信,我应当坚决这样做。”
为了革命,为了党的利益,他应当按专案组的要求“认罪”以“巩固毛主席的威信”呢?还是坚持实事求是“抗拒审查”呢?他陷入极度痛苦与极度矛盾中。
3月4日开始,审讯彭德怀所谓“取而代之”的问题。
一个留苏学生揭发,1956年她在苏联学习时,听到一个苏联学生说,赫鲁晓夫曾当着他叔父的面派人去见彭德怀。转告彭两句话:“他可以取而代之,我支持他。”
对这份材料,连专案组自己也对其可靠性发生怀疑,但仍据此制定出了一个逼供的计划。据专案组笔记本记载:
“研究审讯彭取而代之问题计划:(1)八国之行,摸底探风,进行舆论准备;(2)庐山会议直接反党,先礼后兵,逼毛主席检讨;(3)发动总攻击,取而代之。”
“尽力逼其交代出来。指导思想、步骤:连续作战,强攻打硬仗,围绕取而代之问题,穷追猛打”。
计划付诸实施了。七八个人轮番审讯,把彭德怀摧残到极点。哨兵记载,一次彭德怀从审讯室回到囚室“吃饭不知吃”,“砰的一声碗掉在地上。‘我赔,我赔!’”他突然想到这碗是公家的,“从衣袋里拿出5角钱交给哨兵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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